Saila14

架空未来。BE预警。

叶修将要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模糊着，只觉得头很疼。隐隐约约的像是有谁拿着把小凿子，坚持不懈的在额角那个地方往里狠劲的钻，疼得他眼角直抽抽。
要是光钻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折腾的还挺有节奏。叶修心说你是准备整首肖邦表达忧伤怎么的，于是带着点忿忿猛地睁开眼。把床边填单子的小护士给吓了一跳，跟叶修脸对脸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丢下一句叶先生你醒了，我去通知叶先生，然后匆匆的跑了出去。
叶修坐起来靠着床先坐了一会儿，打量着布置的并不怎么像病房的房间，缓过劲儿之后才伸手把床头柜上搁着的夹子拿过来看。
他醒的时候单子大约刚刚开始填，才写上去了名字，修的最后一撇不怎么顺畅的拖了一半草草停笔，叶修一眼看到这个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想法。反正本来也没更多字迹，都是死板的条目被印刷好的框框排列好关起来。叶修搁下夹子，望着天花板琢磨两个意味明显不同的叶先生。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很需要那另一位叶先生来给他解释一下怎么上色比较好。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叶修循着响动转头去看走进来的年轻人。虽然没有镜子来验证，没由来的，叶修就是知道两人顶着几乎一样的面容。这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另一位“叶先生”入场了。
来人显然有一点匆忙，一直走到床边坐下之后才稍微歇了一下，看着叶修抿着嘴打量的模样，动手打开果篮削起了苹果：“哥，我是叶秋。”

叶修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琢磨叶秋这句信息量很大的简短话语。这个当口叶秋已经联系了人来给叶修办理手续，挂断通讯的以后叶秋扭头一看，叹了口气又走回来从恒温箱里把热毛巾取出来，耐心的给已经把苹果啃秃了的叶修把手上的果汁擦干净，接着再从柜子里熟门熟路的翻出套衣服来给他套上。
叶修瞅着这个便宜弟弟自然而然且娴熟的架势，心说合着这可能还是个经常被压榨的主。

人生中其实会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中的一些因素令会令人觉得。啊，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就好了。可是事情必然会发生，甚至可以在过后的任何一个时间去回想，都可以再从许许多多的点线面里，找到让自己都信服的解释这种必然性的论据。但是事情在发生的时候，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向前走，往前看。
所以就当下而言，不管这个弟弟到底便不便宜，叶修这个哥当的还是有点小舒坦的。和弟弟并肩离开更像是座庄园的疗养院，上了辆看起来就差贴着豪车俩字儿的车。
叶秋开车的期间叶修还靠着车窗又小睡了一觉。被叫醒的时候叶修单手攥着搭在身上的毯子以免滑落，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转头打量四周。
显而易见的，能有一个停着好几辆豪车的车库，房子本身应当非常高档。走在叶秋身边一起上楼的工夫，叶修越观察越觉得自家弟弟很不简单。在叶秋本人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叶修从善如流的给他更换好了不光不便宜好似还贵的过分的标签。

说实话，从叶修本人的角度来讲，空白的记忆是从今天醒过来之后才开始往上填东西的，之前发生过什么他一概不知道。但是来接他的叶秋看起来太从容，相应的就让人觉得没什么好需要担心的。所以俩人都表面淡定的在饭厅吃过了叶秋做的晚饭之后，才在沙发上肩靠着肩坐下开始了谈心节目。

根据叶秋的说法，叶修这个极度不靠谱的哥哥在他们的父母于一场车祸中去世之后彻底的开始了满世界乱跑，连过年都想不起来回来看看接管了家业工作的辛辛苦苦的可怜弟弟，毫无相依为命的自觉。接到他也出了车祸的消息叶秋差点心脏都不跳了。好在没什么大碍，但是医生说可能是压迫到了脑神经的缘故，会有一定的失忆症状。所以短时间内，至少是他记忆恢复之前，不许再乱跑了，就和叶秋一起生活。
叶修扭过脸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撂下了你敢跑我就打断你腿这种狠话的叶秋，叹了口气伸手把好像比自己还高了一点点的弟弟抱在怀里叹了口气：“抱歉，让你担惊受怕。”
虽然两个大男人搞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太过于亲昵，但是刚刚被指责过不负责的叶修坚定的要重新树立一个好哥哥的形象，叶秋也没能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光得顺着他还干脆伸手也抱了抱叶修。叶修顿时更有了一种身为家长的感觉，瞅着天花板眨巴眨巴眼赶紧口头上立了个字据：“哥在呢。以后肯定优先你成不？”

谈心到后期就基本成了闲聊，叶修靠在一堆垫子里，捧着杯叶秋给他煮的热可可喝的懒洋洋的，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歪在大沙发里唠着嗑。眼瞅着快十点了叶修打了个巧克力味儿的嗝踢了踢叶秋：“这是你家咱家？”
“有区别吗？”叶秋抓住叶修的脚踝制止了这种不负责的撩闲行为，一脸懵圈的回看过去。
“废话当然有啊。这要是咱家的话肯定有我房间，不过这么久没住了估计得收拾。你家的话鬼知道有没有我房间。总之都需要收拾房间，你，快去。”叶修毫不在意被抓住，还理所当然的用另一只脚又踹了踹，使唤叶秋使唤的颇有身为家长的颐指气使味道。叶秋干脆是拖住他两只脚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然后抻着手去挠叶修的痒痒肉，让他清楚的了解一下谁才是一家之主：“这就指使上了？没得商量，你跟我一个屋。你有偷跑前科，我亲自看守。”

叶秋说的一起生活还真就是各种意义上的一起生活。当天话题揭过的太快，以至于叶修完全没意识到叶秋话语中所涵盖范围之广。同时也让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家弟弟的全能性。
生活中全都一手包办就算了，平时走到哪把叶修提溜着领到哪儿，俨然携带随身挂件，就差打个戳儿表示一下这是自己的所属物。
在家的时候做饭叶秋负责，家务偶尔均摊。上班就是叶秋自己开车，再加上办公地点又是独立车库配直达电梯进办公室，基本全都是二人世界。就连洗澡叶秋都全权负责，给他擦完背搓完泥儿还免费赠送一套马杀鸡。
掰掰指头从醒来开始叶修就见过医院的一两个工作人员，叶秋，然后就是叶秋的私人助理：一个叫陈果的小姑娘。
话说回来叶修总觉得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微妙的，还找自家总裁弟弟谈了谈话问他陈果是不是对叶秋有意思。本来吧，私人助理，多好啊，二人世界是吧。突然出现个超大号亲哥灯泡，叶修表示你给我拨个一两千万的款让我出去挥霍，我还你俩一个温馨二人世界成不。
叶秋无情驳回。陈果依旧幽怨。

叶修其实对当米虫也不算有特别大的意见，天天吃的好住的好，家里书房很大书也很多，各类娱乐设施齐备甚至还有健身房，叶秋给他准备的游戏机里游戏种类也齐全的一批。叶秋和陈果还都口径一致的表示他处在恢复期，于是叶修压榨劳动力压榨的从善如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没他舒坦。
但是这并不代表叶修他干不出来把家里有关儿童教育，甚至心理学方面的书都翻了翻看了看还做了批注，趁叶秋去洗澡全搬出来摊开在床上这种事。
叶秋擦着头发出来看了看一床一地的书，又看了看盘腿坐在垫子上的叶修。很尊重叶修的劳动成果，认认真真的把叶修批注的部分都看完，然后一本一本合起来按大小摞好。

叶总裁很民主：“今晚的糖醋鱼和红烧小排还想不想吃了。”
叶修很有骨气：“吃！当然吃！嘿嘿嘿依赖心理算什么哥哥的怀抱是你永远的港湾么么哒。”然后狗腿子的在弟弟牌监工的督促下把书再都分批抱回去书房回归原位。

不过经此一事叶秋看明白了叶修的悄咪咪暗示，也开始周末找时间带着他出门去找消遣。
刚开始的时候逢出门必被老妈子弟弟强制要求多穿几件裹成熊样的叶修很是向往一些“刺激”的项目。叶修笃定叶秋也就看着有张和自己一样正派的脸，玩起来绝对属于路子野上天的款。开车的叶秋轻飘飘的瞥了眼他，一脚油门去了郊外的天然飙车场地秋某山。车速直超一百六。
车在山顶停下，叶秋贴心的从后座拿过来围巾口罩，帮叶修遮住煞白的脸，然后拖着他进了家温泉会所。
叶修满心以为终于可以看见点其他生物，叶总又十分贴心的让他知道了，总裁的世界里特权才是主旋律。在自己家的会所里，叶秋领着叶修从特殊通道直达总统套房。

叶修：“万恶的资本主义。”
叶秋落锁然后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来浴袍给叶修，让他拿去冲澡换衣服：“资本主义家的米虫你这周好像又胖了一斤。”

玩笑归玩笑，闹完了还是叶修先下了水。
等到叶秋出去了一趟带了一堆吃的用的回来，冲了个澡然后围着大浴巾在水里坐下，叶修已经泡的舒舒服服半梦半醒了。靠着岸沿上凸出来的一块石头，叶修扭过头去看叶秋。叶秋是每天都要在家里的健身房待个把小时的，所以自家弟弟腰是腰腿是腿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什么叶修一点都不惊奇，又不是一次都没见过。但是叶修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叶秋心口上有片疤。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凭着扫过去那几眼叶修几乎本能的察觉到，这真的是一整片。很明显的应该是之前就有伤过，长好之后又伤，而且最后一次应该也没有过太久，俨然是道新伤。
叶修不动声色而又光明正大的占弟弟便宜，罪恶的小黑手在手感极佳的腹肌上摸来摸去乐此不疲。叶秋也不搭理他也不制止，自顾自的往水里放鸡蛋给俩人烫鸡蛋吃。等到叶秋第二小盘清酒喝完，叶修把小酒盘收缴过来放到左手边，然后回过头来跟叶秋对视，指尖就虚虚按在他心口那片伤疤上：“叶秋同志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有向组织汇报？”

大概是叶家基因实在好，这两位叶少爷的眼睛是实打实的好看。
叶修那双眼透亮透亮的，眸色偏浅，看着就是个鸡贼还精明的主。眼角眉梢又微微有点上挑，歪过头来看人的时候视线顺着递过来，记桃花债的账本估计刷刷刷就是十好几页就得翻过去。叶秋看着倒是深沉一些。可能是生意场上待久了，一双眉眼瞧着就是稳重劲儿足足的，眼珠子黝黑深邃。看久了好像还带点凶气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这点，不同于叶修，叶秋反而有点下垂眼，配上深沉的瞳色直勾勾的看着人的时候那片倒影亮的吓人。
被这么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叶修先是感叹了一下臭小子魅力眼瞅着超过自己了。然后熟门熟路的压下去那种对方眼里只有你的感觉，不依不挠的轻轻戳了戳：“问你话呢，这怎么回事。”

叶家本来是个大家族，到了叶爷爷那辈儿成了一根独苗，然后独苗生独苗。现下叶苗苗一号和二号天天的对脸坐着，叶秋就是有能耐把克里斯堆到银河系叶修也该习惯了。
不过话说回来，病毒更新换代，杀毒软件当然得不甘落后。
而且叶修还就吃叶秋这副深情脸这套。叶秋一声不吭顶着心口那阵轻飘飘的骚动对着叶修一顿深情猛瞅，叶修也梗着脖子回他一顿盯，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十几分钟。
最后是叶秋依旧不吭声，伸出手来把叶修手指头包在了手心里按进了温水，叶修就也没再坚持。随他去了，不想说还能按着逼着说？

叶秋又坐了会儿就说不泡了，泡太久反而不好。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先一步上岸去冲澡换衣服。叶修赖在水里磕鸡蛋吃，听见敲门声犹豫了一下然后上来套上浴袍准备去开门。才刚走了两步里间的水声就停了，然后叶秋就一手抓着毛巾擦着脸一手打开门问他怎么了。
叶修看了看一丝不挂的亲弟，视线条件反射的先对着叶秋的下半身描画了一下轮廓，在脑海里做了做对比，然后才抬头聚焦那张帅脸。叶秋显然还没洗好，些许没冲干净的泡沫正顺着往下淌，毛巾也只是大概擦了擦脸暂时保证能睁眼。
叶修虽然天天和叶秋住一起，但是也不是没事就和他一起洗澡的。叶秋先前也没梳过背头，所以说叶秋这副头发全撩起来的造型就连叶修这个真·枕边人也是第一次见。叶修估摸了一下，要想跟叶秋当下的杀伤力媲美，自己大概得把衬衣扣子至少解到第四个。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叶修指了指那边说我去开门。立刻见到叶秋沉下脸，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伴随着柔柔的女声传进来，叶秋皱着眉退了半步站在门框后面：“接了东西就撂门，别墨迹。”
叶修看着叶秋一点继续洗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一副监督到底的架势咋了咋舌，心说叶秋这得是兄控晚期了吧，不知道现在送去电一电还来不来得及。腹诽完了打开门叶修倒是像模像样的摆出了叶秋平时那张生人勿近脸，垂着眼打量低了自己快一头的女服务员。迎着对方那声甜甜的叶总接过来托盘，然后无视对方跟进来的架势后退一步踹上了门。
叶医生回过头来看了看哥的智障儿童，兄控满点的大龄儿童点了点头表示姑且打十分，然后门也没关的扭回去继续冲澡，扔下叶修一个人琢磨一盘子的瓶瓶罐罐。
等到叶修也冲完澡出来，叶秋已经点上了香薰蜡烛，挨个打开瓶瓶罐罐，然后把一脸懵逼的叶修脸朝下按住就开始推油。
讲道理叶秋的手法相当专业，叶修昏昏欲睡的趴在胳膊上，叶秋说啥他都嗯嗯嗯好好好。被叶秋恨铁不成钢的揪住了后腰上的软肉才嗷的一声清醒过来：“记住了记住了！所有跟我说话的都是试图趁我难得回来套近乎走后门的，一律秋风扫落叶，绝不姑息此等行为并立刻汇报给组织！！”

冬春的尾巴窜的飞快，好像眼睛一眨就三伏天了。
叶修是觉得几个月下来叶秋的病历简直越来越厚，心理年龄完全是逆着来的，自打过完年真的是幼稚指数几何倍增长。走到哪儿都非要把叶修拎着，实在不能带就让陈果来家里陪他。出了家门就要以国际巨星出现在机场的标准，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丝都不乐意露出来几根。
叶修思来想去保证书写了一摞，被放养久了的叶秋却始终后遗症难以根除，叶修第四次跟着叶秋去复查身体的时候基本已经认命。暗搓搓的把给叶秋的标签换成了抱着玩具死不撒手的熊孩子，毫无把自己比做玩具的不妥自觉。

要说检查也不麻烦，衣服一脱然后在体检舱里躺好就成，顶多半小时各项指数就出来了。叶修穿衣服的时候负责他的那个医生正一项一项的挨着看单子，叶修也没去找他搭话，而是先从门缝里伸出去脑袋找叶秋。出乎意料的，前几次叶秋都会在门口等他。没找着人叶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里的医生。
主要这医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以前有什么仇，叶修眼一闭一睁忘个精光，留下他每次都跟叶修板着张丢了五百万的脸，话都不乐意说一句。
叶修不去自讨没趣，再说了叶秋陈果天天把他惯的比猫主子待遇都好，还一直给他灌输诸如你是叶家大少你走路带风的观念。他还真懒怠去跟个臭脸的外人套近乎，叶秋都没这个待遇呢！
反正体检都做完了，叶修扒拉了一下头发溜达着出门找叶秋去了，临走还不忘从台子上的果盘里拎了串牛奶葡萄。绿莹莹的葡萄皮儿薄还没核，连垃圾都不造，叶修很快就以吃为主寻找为辅的看到了叶秋。

说是找到了叶秋太抬举叶修了。叶秋就搁他隔壁也做体检呢，他生生绕了一个大圈，最后才从窗底下路过的时候，一歪头看见了自家总裁弟弟光着屁股从仪器上下来。
叶秋一边穿衣服一边和医生交谈，不经意间回了个头看见了窗边站着的叶修，衣服扣子都没系就沉着脸过来一把拉开了窗。猛地伸手快准狠的抓住叶修手腕，带着他的手把快塞进嘴里的葡萄救出了虎穴，然后一低头叼进了狼窝：“怎么乱跑，不是让你等着检查做完吗？”
七八月份的天气算不上冷，但是也没真热到可以大敞着衣服露着胸膛放飞自我的地步。窗口正对着的是片人工湖，风一吹湿气就往这边赶，叶修赶紧顺着姿势又稍微倾了倾身，一个一个的给叶秋把衬衣扣子扣上。完事儿了单手在自家弟弟胸口的位置轻轻拍了拍，若有所思的隔着衣服盯了一会儿，半晌才小拇指一勾，把藏在手心里的最后几颗葡萄亮出来晃了晃：“我看湖边有椅子，我过去坐会儿等你。你快点，晚了就没你份。”
叶总急着去吃葡萄，催着医生们快马加鞭的赶进度，谁知道一催二催紧赶慢赶的，叶秋往湖边走的时候还是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了。
叶修身边坐着的男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远远的叶秋就听到风里送来叶修一声短促的笑。迎着叶秋加快的步伐，叶修顺着对方的提醒转过头来。浅浅的一层笑意蒙在深邃的眸光上，好似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不甚分明的愉悦：“你再晚一点，最后一颗也要没了。”
叶秋一手撑在叶修身侧的长椅靠背上，稍微压低身凑过来从叶修指间咬走那颗仅存的可怜果实，目光堪比扫描仪，刷刷刷的往敢于背着自己和叶修套近乎的愣头青身上扫。脸还挺熟，叶总在脑海里稍微回想了一会儿就把对方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思及这所机构的特殊性，叶秋了然的扬了扬眉，表面礼数周全的来往了几句道了别，然后一手夹着两人的体检单一手拎着叶修直奔座驾。

叶秋把文件夹随手往后座一丢，话头在嘴里过了一遍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那边叶修反倒是先一步举手投降，“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天气和环境。”而后嘴角一撇拖长了声音一点也不嫌招数老了，从善如流的又搬了出来，“下次我会注意的——”
所谓天下功夫唯快不破，在叶秋组织有生力量再次发难之前，叶修熟门熟路的从副驾驶座的小箱子里摸出来一次性口罩戴上：“顺路去趟商场吧，你昨天不在家，书房的椅子光荣了。还有点别的东西想买，在家描述不清。”
事实上按照现在的购物模式，在家无论如何都完全可以搞定这些事情。但是作为日常性在叶秋生气的边缘试探的资深权威，叶修坦然的一脚迈入犯罪深渊，等着弟弟无可奈何的退潮然后给他腾出更大的造作空间。

事实证明孩子不能惯着，你一惯他就熊的一皮。
叶修拉着叶秋从负二层的户外装备区一路逛到顶层儿童游乐园，铲草皮似的不放过每一寸，连女士内衣区都美名其曰替陈果参考一下流行款式。实际上如果不是叶秋一脸你敢拉我进去我就把你就地办了的表情，叶修差点还要带着叶秋进一进商场的洗手间。
叶修逛的很嗨，叶总收到的账单也很嗨。结果叶秋就低头一个签字的功夫，再转脸叶修就不见人影了。
叶秋几乎是大脑空白了一秒，才在售货员的呼唤声里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常态，接过装着叶修给他挑的衣服的纸袋，掏出手机来给陈果发了个讯息。
简洁明了的发送出文字之后叶秋紧抿着唇，深深地吸气呼气，然后缓缓迈步。就那么十几秒的功夫而已，叶修就算跑路也跑不出太远。叶秋一边思索连日来叶修的状态试图寻找出一丝端倪，一边转动视线在商场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所谓虚惊一场，大概就是叶秋在心里已经规划好了一整套派人去各大交通港堵人的方案，走了几步却看见叶修站在一家小饰品店里。黑色的一次性口罩摘下了一边，露出张乐呵呵的脸，正在跟店主讲话。不知道这人说了什么俏皮话，哄的人小姑娘又往纸袋里塞了俩赠品。再一抬头对上叶秋阴沉沉的脸，女孩倒是愣了一下，视线来回转了几个来回最后迟疑的戳了戳叶修。
叶修结过了账拧身儿拎着袋子走过来，手指搭在自家弟弟手腕上晃了晃，眼见对方一副不为所动，咋了咋舌赶紧接过来叶秋手里的购物袋，然后献宝似的递过去纸袋拖着人往楼下走。
“乖啦，打开看看。我可是坚持不懈每天都骗陈果来和我打游戏才赢够的钱。毕竟某些总裁虽然用黑卡打牌却不给哥哥发零花钱还要冻结账户呢。”
叶修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又把口罩戴好，现下声音捂在布料后面，闷的叶秋心口生疼。一路上了车才把还没打开的纸袋丢去后座，端坐着直视前方，连头都不扭过来也不看叶修。

“你有没有想过我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怕我丢？我今年三岁？”
“你有没有想过我害怕？”
“你这么大人了有啥可怕的？？”
“叶修。”
“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害怕！”

复读机牌弟弟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叶大少也只能低头认怂说好话，费了巴劲的哄弟弟。
一路从车上哄回家里哄进浴室再哄到床上。洗过澡的兄弟俩并肩懒在床上，拆开的纸袋里露出一对挺可爱的陶瓷马克杯。仿咖啡店里的纸杯款式，半腰上横着一个橡胶材质的圈，做成了瓦楞纸腰封的样子，还印了句挺俏皮的"I'm not a paper cup ."
叶修拿了咖啡色腰封的那款放在自己一侧的床头柜上，扭过头来就是一个打断，强行结束了叶修刚刚把米色的另一只收好，就迫不及待伸手试图拆开店主送的小零食来吃的技能读条。反手调暗了床头灯的亮度，硬生生按着叶修躺下了，“好好睡觉，下周陪你出去玩。”

总裁开口一般是说一不二的，说陪叶修去玩还真就一下推掉了两个星期的工作。虽然叶修心里觉得自家二货弟弟就是自己想去玩，还不好意思，最后给亲哥扣上了一口君王不早朝的大黑锅。但是看在那张帅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的份上，叶修还是开开心心的跟着叶秋又是水族馆又是音乐会，今天帝企鹅明天芭蕾舞。资本主义的罪恶金钱味道由里及外，享受的淋漓尽致。

玩归玩，开心过了叶秋依旧需要战斗在总裁事业的第一线，空留叶修和陈果脸对脸守空房。
坑陈果这回事儿呢次数多了就没新鲜感了。再者说陈果作为助理工作其实也并不少，叶修不大好意思天天拖着小姑娘跟自个儿打游戏。打发陈果去书房该忙什么忙什么，叶修一个人溜下了地下室，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纯粹是闲出来的整理工作。

也不知道设计师出于什么心态，这栋别墅的地下室也分了好几个房间，估计是都被叶秋当杂物间了，扔了一堆旧物。耗时几个月，叶修零零碎碎的也算把前几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都整理出来了，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倒是着实愣了会儿。
从结构上来看叶修整理其它几间的时候就发现了，最末尾那个房间的面积非常小，甚至还在心里想过会不会里面根本没什么东西。打开之后却出乎意料的发现了很多玩具。逗学龄前小孩儿的那种。
叶修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站了半天，最后才摇摇头径直走到屋子最靠里的一角，先收拾出了一小片空地盘腿坐下，然后才开始翻看起这些其实也没落太多灰的小玩意儿。视线扫过虽然做工精良却实在是幼齿的小汽车机器人甚至还有一些车模枪模，叶修皱着眉从一个漏了一角的箱子里扯出一个牛皮纸袋。

陈果找下来的时候叶修靠坐在墙角，仰着头顺着投下来的光去看开在头顶的透气窗，手边几个翻过了的箱子都已经整整齐齐的堆着。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的男人歪了歪头，看着脸色比往日苍白许多的小助理，扯着嘴角低低的笑出声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从未有过的沙哑声音像隐秘的钥匙，打开了一把因为锁着禁忌而格外具有诱惑力的锁。陈果奔上前来紧紧的攥住叶修的手腕。喉咙干涩的几乎发不出声音，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沉默的拉着叶修用举动示意他不要问，只是跟着走就好。
陈果是一个偶尔咋咋呼呼，大部分时间却都还挺靠谱的女生。叶修也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甚至在陈果一把把他塞进车里的时候叶修还自己系好了安全带，转过头来还提醒陈果也记得系。
等到车子停靠在了叶秋已经带叶修来过数次的疗养院里，陈果打量着叶修平淡的坦然，叶修也转过头来平静的看着陈果复杂的神情。

“叶秋撑不下去了？”

如果说叶修开口以前陈果的情绪是焦虑占多的话，这之后陈果才慢慢的镇定了下来，沉默着下了车带叶修去了他没去过的一栋二层小楼。
一进门叶修就隐隐的听到了人来人往的动静，上了楼更是看到一片乱糟糟。一群黑西装们在几个房间进进出出，都是大难临头的样子。陈果宛如摩西分海一般用冷脸拍开每一个试图凑上来的人，拉着叶修直接穿过众人进了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
叶修只是沉默的跟着她走，进了房间之后才开始打量挂在墙上的各色体检表报告单。半晌之后男人先是走到饮水机边拿了个纸杯接了热水过来塞在陈果手里，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我是第几个？”

叶修问得坦然又直白。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了不妥，又抓住了多少蛛丝马迹，但是既然如此明确的提出了很关键的一点。陈果干脆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像是考虑措辞一样的想了一下，然后才开口：“严格来说，第四个。”

“第一个克隆出来的时候就是没有生命迹象的，…虽然可能会有点让你不舒服，但是他的定义就是，一个废品。可能是第一次吧，没造好。所以第二个克隆出来的时候就让他先在那边待着，正好那段时间叶总也比较忙，当时的想法是观察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做手术。出于各种考虑，没人强行要求他做什么，或者必须在房间里不能出去之类的。可能是他太敏锐，也或者是和其它的克隆人交流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端倪。第六天他自杀了。”
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最后一句话却又说的像是有点艰难，陈果稍微停顿了一下，从手里叶修刚刚递给她的纸杯里喝了口热水，仰起头观察了一下叶修的表情，然后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才摇摇头继续说了下去，“你给我一种你什么都知道的感觉…第三个的话很难讲。可能是克隆完成之后的常识输入有点问题，刚开始他有些低能的样子。其实也没有很严重，但是二十多岁的外表做几岁的孩子做的事是显得有点傻。他的身体状态很好。叶总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他看着很乖，知道他的人都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们都疏忽了，本质上这是一个和叶总一样的人啊…他接受知识的速度不仅快，而且不动声色。在我们都只把他当孩子的对待的时候，他不仅摸清了所有事情，大概我还想着怎么哄骗他上手术台的时候，他已经在琢磨怎么摆我们一道了吧。总之他也死了，过量摄入药物。其实本来我们差不多已经放弃了，结果那边又通知我们，说你完成了。后面你都知道了。你看…人就是这么过分，明明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对你们很残忍，但是叶总的手术一次又一次往后推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又还是有点怨气的…”
“我明白。”反倒是叶修点了点头打断了陈果的话，男人靠着墙垂着眼盯着手腕上，淡淡的笑了起来：“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我们属于［某种东西］，虽然从克隆人身上挖器官这种概念听起来不太人道，但是被制作出来就是为他提供心脏的嘛。我明白。你是他的助理，当然应该为他着想。”

停顿了一下，叶修也搬了张椅子过来和陈果面对面坐下，看着像是有点尬意的女孩子，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一副很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是有件事我需要纠正。虽然好像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不过澄清一下彼此都会舒服很多。上一个，就是那个第三个，他不是死于过量摄入，准确来说应该是急性戒断。具体的就不说更多了，没什么意思。可能你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们几个可是交流过的。”
“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看结果吧。”叶修直视着陈果的双眼，清晰而从容的问了出来。

“手术准备好了吗？”

叶秋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终于了解到了叶修跟他讲的，一觉睡醒脑子里像是有一支疯了的交响乐团到底是个什么形容。条件反射的，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转过头去在视线范围内寻找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当叶秋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床边沉默着的陈果身上，脑海里那个乐队指挥把被叶修笑称为小魔杖的指挥棒一丢，义无反顾的扎身在了那只蒙着一层薄薄的鼓面的鼓里。巨大的耳鸣的鼓噪中，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披上一层灰白的光，叶秋只能听到自己声音沙哑的重复着三个字：

“他人呢？”

叶秋恢复的很好，很快医生就表示他可以出院了。病房里需要带走的东西被陈果指挥着保镖都收拾好封箱，叶秋摆摆手自己一个人慢吞吞沿着人行道找回家的方向。
可能是因为天太冷衣服穿的太厚，叶秋觉得自己走的很艰难。以至于在几个小时之后，当他把屋子里所有的灯全部都打开，门窗紧紧的关好之后，也还是觉得冷气无视了御寒衣物，藏在和皮肤紧贴的位置死死的抓着他。
房子好久没人住过的话就会有点阴冷，那种潮潮的感觉宛如附骨之疽，固执的长久的刺痛着，深入骨髓。

叶秋不说话，毕竟一个人自言自语太奇怪了。
他漫无目的的在这座房产证上写着叶秋的房子里转悠，偶尔停下来拿起什么看看。东西没什么特殊的，想要的话他立马就可以让人再卖一堆回来。但是有的东西的，即使能买一万个回来心里也很清楚，这不是自己想要那个。

自己想要什么呢，叶秋在心里想。
在很多人眼里叶秋这个人过的真好啊。父母双亡有车有房，公司总裁多金还帅。再来一个大美女就可以拍一部很多小姑娘会尖叫着追的电视剧了。名字叶修都给他想好过一打。
叶秋最后在书房坐下，手里抱着倒有热茶的茶杯，腿上搭着厚厚的毯子，缩在那张叶修坚持买下的看着就很舒服的靠背椅里。大概是空调开了一会儿了屋里慢慢的也暖和起来，叶秋终于缓过了气儿，半眯着眼伸手从书架上够了一本书下来。

正好是一本叶修曾经因为名字好玩而很是看了几天的书。叶秋把茶杯放在一边，腾出手来打开书。然后长久的沉默着看着一张夹在书里的纸条。
这又是什么戏码呢，他是不是还要整理一下遗物然后哭一场才像个样子？叶秋把那张折了几折的纸条举起来对着灯光打量着。折痕也跟那个人一个样，大概是很懒洋洋的随手叠了几下就夹进来了。
叶秋在心里想，你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呢。
一句话也不给我留，然后在一本谁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翻到，说不定嫌弃触景生情直接就收拾一下丢进地下室，甚至直接扔掉的书里夹个纸条。还折的这么随便。

叶修，你就给我留这么个念想啊。

但是展开纸条的时候叶秋又手抖的厉害，叶修如果在旁边坐着肯定会笑眯眯的说他这是在演示帕金森症状。
可是那个人现在不坐在这里，也不能看他演示，更看不到很多很多年后，说不定叶秋老的连牙都没有了的时候，他真的手抖成这样了。

叶修留给叶秋的东西太简单，简单到叶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弓起背。胸口沉甸甸的压着，压的他几乎哭都哭不出来。他不知道那个被他冠上哥哥这种身份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一切，又以什么样的心态写张纸条夹进来，再以什么样的表情走进手术室躺下去。

叶秋心想，你这哪是把心给我了。你是要带着你前面的三个跟我讨一份要我痛一辈子的债啊。

五岁的叶秋可能因为早慧，想要一本其它同龄孩子不会要的书。
十岁的叶秋可能因为杂志，想要养一只背上有一些斑点的小狗。
二十岁的叶秋可能因为需要服用大量药物和时不时的手术，想要一颗健康的，不会偶尔罢工的心脏。

二十七岁的叶秋，因为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想要有一个谎可以瞒一辈子。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
要死要活的，也算是完成了2018年要从捅刀开始的说法。其实开头写的最顺溜，个人觉得还蛮甜的。写到后面自己都觉得肝疼，好心累的。有的地方可能有点微妙的隐晦，实在是笔力不到。暂时也就这么点本事了，短期内应该搞不出来让自己也能勉强满意的修改了。希望以后再来看的话不会觉得太差劲吧…至少希望能稍微成长一点做到把自己的东西写好什么的。
去年我肯定是被路易带坏了。新的一年许愿可以做一个甜文写手吧！